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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重要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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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重要的事

自從收到每天第三節晚自習也要考試,並且該時段的考試由舒捷全權負責的通知後,林禪只感覺自己累得連腰都直不起來了。

日子一天比一天黑暗。

可不論日子怎麽苦,林禪都沒有想過要去找舒捷談談,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什麽。

也許是舒捷眼中失望的神色?

可是冥冥之中有一個聲音告訴林禪,不是這樣的。

還有一個聲音在對林禪說——他現在這個樣子才是最讓人失望的。

舒捷剛把晚上第三節晚自習也要讓林禪考試的消息告訴吳自用時,把他嚇得不輕。

吳自用的內心是糾結的,他承認舒捷是一個很負責任也很有水平的年輕老師,但他也不得不懷疑舒捷在處理林禪的問題上是不是太激進了?

雖然當初就是為了林禪,他才努力把舒捷爭取過來教10班的數學,可從林禪現在的狀態來看,學生似乎已經被逼到極限了。

“小舒老師,你確定要這麽做?”吳自用皺著眉頭,不管怎麽想他都覺得舒捷的決定太激進了,林禪肯定受不了。

舒捷很平靜:“我已經提醒過林禪了,這是他自己選的,我給過他機會了。”

“但我聽說上次數學課上,林禪已經開始動筆了。”吳自用還在幫林禪爭取“寬大處理”,他看著舒捷,眉頭微皺:“這難道不是好事嗎?”

“林禪只是不像惹我生氣。”舒捷並不認為這是一件好事:“如果林禪不能把他自己放在第一位,而只是想著取悅、討好別人,那我們現在做的這一切最終都只會是徒勞的。”

吳自用忍不住提醒:“這是因為他沒有安全感!”

舒捷不認同這樣的理由:“安全感從來都不是別人給的,林禪沒有安全感是因為他覺得自己沒有獨立生存的能力。”

關於林禪的事情,舒捷一直看得很明白:“生存是一個人的本能,林禪過去的精力導致他的本能被剝奪了,而生存中最重要的一項技能就是反抗。”

“我們必須讓林禪意識到,哪怕他只是一個人,他也有反抗的能力,為自己所受的不公抗爭是他的權力。”舒捷無比認真:“林禪不可能一直逃避下去,我們必須重新激活他的戰鬥意識。”

不知不覺間,吳自用發現自己被舒捷說服了。

但吳自用依然心疼林禪,也為舒捷一意孤行的後果感到擔憂:“小舒老師,你就不怕學生恨你?他們還小,未必能理解你的苦心。”

舒捷笑了一下:“這重要嗎?”

“那你為什麽不向學生解釋清楚這麽做的理由?”

“有的事情在出結果前,說什麽都是沒有意義的。”舒捷對這種事一向看得很明白:“如果我提前告訴林禪為什麽要這麽做,只會養出他得依賴心,但他需要的是強大的自我和獨當一面的精神。”

“……”

吳自用嘆了一口氣,算是默認了舒捷的決定。

這一次,連系統也找不出能反駁舒捷的理由了。

經歷過人生黑暗低谷並重新爬出來站在陽光下的舒捷比其他老師更清楚如何度過難關。

這個過程必然是痛苦的,甚至會比“滑入深淵”時更痛苦。

自從得知自己晚上也要考試後,林禪就是一副六神無主的樣子,內心的惶恐都要溢出來了。

今天中午不是舒捷監考,所以林禪還能維持著一如既往的表面上的平靜,但到了第三節晚自習的時候,林禪還沒有走進辦公室,整個人就已經臉色白得能扮演僵屍了。

晚上的考場在辦公室,舒捷把自己的辦公桌讓給了林禪。

辦公桌上已經放著一份物理試卷了。

舒捷坐到了辦公室接待區的沙發上,離林禪的位置有點遠,這是為了減緩對林禪的影響。

但在考試前,舒捷就提醒林禪:“我只給你十分鐘的準備時間,如果你不能像其他同學那樣正常的寫試卷,我來幫你寫。”

舒捷的警告讓林禪更緊張了,他不明白舒捷為什麽總是要逼他做這些事情?

現在,他已經能模糊地看清試卷了,只要再給他一點時間,他肯定能寫完一張完整地試卷。

但是這樣的話,林禪根本不敢直接對舒捷說出口,也不敢讓其他人轉述,他連發信息給舒捷的勇氣都沒有。

林禪只敢在腦袋裏想想。

哪怕快要到極限了,林禪也沒有吭聲。

十分鐘一轉眼就過去了,舒捷掐著點走到了林禪身側,瞥了一眼幾乎空蕩蕩的試卷後才問道:“試卷都讀完了嗎?”

“沒有。”林禪不敢擡頭。

舒捷說道:“以後你先把整張試卷都讀完了再開始做題,記住一張試卷上百分之八十的題目對你來說應該不是問題。”

林禪也說不清聽到舒捷說這話時自己的心情。

他應該為舒捷對他能力的肯定而感到高興嗎?還是應該為緊隨而來的壓力而痛苦?

“你現在寫了幾個題?”舒捷問道。

“四個題。”林禪的聲音很小,第五題的題目對他來說印記太模糊了,他很難看清楚題目。

舒捷讓林禪把試卷拿起來:“湊近點看,你先把題目念出來。”

“我、我看不清。”林禪只覺得手裏的試卷有千斤重,可他的理由卻讓他自己也感覺底氣不足。

“你的兩只眼睛的視力都是5.0,你也沒有夜盲癥,怎麽可能會看不清呢?”舒捷的話像一把刀插入了林禪的心臟:“你到底是看不清,還是不想看清?”

辦公室一下子就陷入了寂靜之中。

舒捷的語氣很平靜,一點都不像個因為學生的不配合而氣急敗壞的老師。

可是舒捷越平靜,事態就越嚴重。

最關鍵的是,舒捷的話戳中了林禪內心最隱秘的角落。

林禪猛地意識到,他在害怕歷史重演。

身為一個無依無靠的“孤兒”,他拿什麽和別人爭?在他受到傷害時,連他的親生父母都拋棄了他,甚至幫著真正的惡人欺辱他。

所以,只要他考出好成績,一定會有人再次跳出來汙蔑他作弊。

到哪=那個時候,他的血親一定又會再次落井下石,把他推入深淵。

就是因為心裏一直埋著這樣的念頭,林禪才打心底排斥考試,並且病癥越來越嚴重。

都說中考、高考時最公正的考試,可是他參加中考後被誣陷作弊時,沒有一個聲音為他伸張正義。

中考,真的有那麽公平嗎?

林禪只看到,權力之下,公平、正義、規則幾乎蕩然無存。

從那時起,林禪就認命了。

可是在他已經認命的兩年後,舒捷每天都在對他說:“如果你不希望歷史重演,就必須去考試,還要考得比任何人都好。”

這從根本上與林禪根深蒂固得觀念是沖突的。

明明是中考把他一腳踹入深淵,是考試導致了他所有的苦難,可他想要獲救就必須向考試低頭。

每每想到這些事,林禪就感覺自己的理智與情感在進行著仿佛世界大戰般的激烈對抗,他整個人幾乎被撕裂成兩半。

也是在這種時候,林禪終於看清楚了自己內心的矛盾。

林禪也是茫然的,他不知道自己心裏的矛盾真的可以被調和嗎?

還沒等林禪想明白,舒捷的聲音再次在他耳邊響起:“我給你八分鐘,你把試卷通讀一遍,然後再重新做題。”

林禪不明白舒捷這麽做有什麽意義?

他覺得舒捷就是在做無用功,舒捷不應該把時間浪費在他身上。

“計時開始。”

舒捷早就過了東想西想的年紀,而林禪必須學會專註於當下,所以舒捷又提醒了一次:“記住我說的話,好好問問你自己,你究竟是看不清題目,還是不想看清楚題目?林禪,選擇權依然在你自己手裏。”

八分鐘後,舒捷重新回到了林禪身邊,看著依然空蕩蕩的試卷,舒捷嘆了一口氣,他俯下身握住了林禪的右手,然後說道:“抱歉,我必須這麽做。”

說完這一句抱歉,舒捷按著林禪的手往試卷上寫字:“你已經讀過所有的題目了,以你的能力肯定記得絕大多數的題目,現在口訴給我答案,然後我們一起寫下來,從第五題開始,答案是多少?”

手被握住時,林禪整個人都僵住了,而舒捷接下來說的話讓林禪的大腦一片空白。

舒捷一直逼著林禪回答,當林禪含糊地說出一個答案後,舒捷按著林禪地手往試卷上填寫答案。

不給林禪絲毫喘息的機會,在完成第五題後,舒捷立刻問道:“第六題的答案是什麽?”

鳶祥市已經進入了冬季,辦公室裏開著暖爐,林禪卻一直在冒冷汗,他根本掙脫不開舒捷的手,只能不停地回答舒捷地問題,然後再令他恐懼地白紙上填下一個個字符。

寫到最後一個題時,林禪的一副都被汗水打濕了,他的雙眼一片模糊。

盡管林禪看上去下一秒救會暈厥過去,但舒捷還是堅持整張試卷都寫完了才放開林禪的手。

當寫完最後一個字時,林禪幾乎要失去意識。

舒捷這時才將一瓶礦泉水遞給了喘著粗氣地林禪:“先喝點水,休息一下。”

舒捷看了看手表,離下晚自習還有一段時間:“等你感覺稍微好一點,我們再分析問題。”

林禪不明白第三節晚自習地時間為什麽那麽長?

如果不是因為太累、太疲憊、出汗太多,林禪肯定不會喝舒捷給的水,但現在他迫切需要做點其他事情來轉移自己的註意力,所以他聽話地擰開了瓶蓋,咕咚咕咚地灌水。

剛才接過舒捷遞過來的水瓶時,林禪的手還在發抖,但當他喝了三分之一的礦泉水後,狀態好多了。

“現在好點了嗎?”舒捷先問了一句,然後才接著說道:“考試已經結束了,紅筆就在桌上,你自己批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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